第149章 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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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真的存在嗎？
在楚年蘇醒前, 以斯帖已經將她轉移回了“該隱”的家中，身後還帶著周泊。
該隱對直面周泊這種大人物表示誠惶誠恐，沏了熱茶後就躲了起來。倒是莫裏跟露易絲自覺地坐在了沙發上, 與周泊三方會談。
周泊翻閱著他們二人的資料, 啞然失笑：“楚年又交到了不得了的朋友……”
“我不是她的朋友。”露易絲不悅地打斷了他, “我確實很欣賞她，但是我憎惡著紅色別裏塔。”
以斯帖剛把楚年抱到沙發上，默默給她蓋上件衣服, 瞥了露易絲一眼：“那你留在這裏幹什麽？沒人攔著你離開。”
露易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答應楚年要跟她好好聊聊。”
以斯帖哼笑一聲，坐在沙發邊上抽煙, 吐著煙圈問周泊：“想讓我們跟你合作, 可以。但是憑什麽呢？總得給我們點好處吧。”
周泊雙手交疊, 收起了笑容：“我並不打算跟你談判，你太過狡猾。我在等你身後的楚年醒過來。”
“她？”以斯帖狠抽一口煙, “誰知道那小子會不會放她回來……”
“會。”
楚年突然氣若游絲地哼唧了起來，揪著以斯帖的夾克，努力坐起身：“我回來了。”
以斯帖一激動, 直接把煙扔了出去, 正甩在了周泊的褲子上, 燙得他拍了半天。
楚年暈頭轉向地揉著額頭。李朗做的那個儀器有點粗制濫造，據說是他躺在病床上琢磨了半個月然後花了三天就搓出來的豆腐渣工程, 起了個名字叫“鑰匙”。
不得不說，這玩意，從名字到構造，都很草率。楚年剛剛跟條面條似的從兩個次元的縫隙中強行擠了過來, 實現意識層面的“脫了一層皮”。
“你醒了！”以斯帖大喜過望，按著她的肩膀連聲詢問, “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不舒服……楚年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說正事吧。”
她盤坐在沙發上，言簡意賅地給了眾人一記驚雷：
“監管者們打算重啟整個A區，把A區的所有人都填埋到次元邊界。我的朋友打算偽造一個A區糊弄過去，但是……需要諾亞地心站的幫助。”
周泊看上去很平靜，似是早就料到了S級們的決定，思索了片刻後點點頭：“可以。我們會跟你的那位朋友共享實驗資料。但，你得保證他確實可靠。”
楚年撫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項鏈：“我可以為他做擔保。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我非常在意。”
露易絲跟莫裏覺得氣氛有些嚴肅，默契地起身想離開，楚年呵住了他們，緩聲說：“你們不用回避，因為這件事我必須讓所有人知道。該隱呢？”
“他出去了。”莫裏指了指房門，“就在剛才。”
楚年剛要皺眉，就聽周泊低笑一聲：“你不必在意他，他會知道一切。楚年，你或許並不知道該隱的真實能力吧？”
楚年愕然：“不是移動物體嗎？”
“那只是衍生出的能力。”周泊眼神深邃地望著她，“諾亞地心站與許多能力者都打過交道，包括那個難纏的諾林.嘉特納，因為我們要確保他們還在可控範圍內。唯獨該隱，他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蓋起了這個房子，不停地搞著小動作，你猜我們為什麽沒有動他？”
楚年想了又想，覺得答案只有一個：“因為你們知道，如果抓走了他……會出現一些，更加脫離掌控的事。”
“沒錯。”周泊笑笑，“等該隱回來後，你可以親口問問他。告訴他，他的那點小把戲逃不脫我的眼睛。到時候他就不得不跟你說實話了。”
楚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是最單純的那個呢……罷了，我們說正事。我這次去了監管者的世界，發現了一件很離譜的事，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監管者們並不是人類。”
周泊一怔，神色凝重地搖搖頭：“這與我們的研究背道相馳。我們一直認為，監管者曾經也是先驅者，他們用了某種手段得到了三次元的軀體，把意識融入了進去，實現了跨次元。”
“不，他們不是。”楚年指了指胸口，“他們的熔心就是證明，他們是一群被洗腦的智械。他們的思維仿造了罅間的先驅者們，所以他們算是先驅者的偽造品。但不排除，他們已經衍生出了人類的情感。”
周泊略帶唏噓地感慨道：“那還真是有意思。那麽這群智械是誰創造的呢？使者嗎？”
“你知道使者？”楚年旋即又恍然大悟，“哦，對了，你也經歷了那一切……根據目前的證據推斷，可能性很高。不過使者到底是什麽，長什麽樣子，還沒有定論。監管者們對他毫無記憶，他就像是……概念上的一個神明。”
周泊認可地點點頭：“其實在糜爛紀期間，巴蘭那群瘋子追隨使者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使者的真容。這兩個使者或許是同一個人。”
“沒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問題。”楚年有點虛弱，幹脆靠在了以斯帖的胳膊上，“監管者們所處的世界，是外太空。他們疑似在一艘飛船裏。也就是說，他們正帶著整個罅間在宇宙裏玩流浪。”
咕咚一聲，露易絲手裏的啤酒罐子掉在了地上。莫裏則整個人靠在了沙發上，喃喃地禱告著：“哦，我的上帝啊，這都是什麽該死的未來……”
“外太空。”周泊的聲音有點抖，看來事情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你是說，監管者們並沒有尋找到新的土地，他們還在流浪？”
楚年頗感遺憾地聳聳肩：“是的。而且使者怕他們發現真相，屏蔽了他們的感官，並給他們洗了腦。只有我能親眼看見窗戶之外的世界，是太空。”
周泊深吸一口氣：“這就麻煩了。我們原本的計劃，是搶奪監管者的世界，乃至他們的軀體。可他們……壓根就沒有世界。在太空中漂流嗎……我的天，那個使者到底做了什麽？”
“我覺得你們應該問一下何海。”楚年指出了一條看上去比較靠譜的解決方案，“何海他們應該是真正的人類吧？他們生活的地方，不應該是人類的新家園嗎？如果他們為我們提供坐標，我們或許……”
“何海雖然沒直面回答我們的問題。但目前來看，出於某些原因，他們並沒有抵達那個……新星球。”周泊頭疼地捏著眉心，“而且，你忽略了一個事實。何海和趙啟辰他們是人類，但現在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他們怎麽可能還活著？”
楚年啞然，就聽他嘆息一聲：“你見到的何海和趙啟辰，根本就不是與你同一個時間點的他們，而是數個光年之外的他們。肖如雲曾解釋過，何海他們能與我們實現對話，其實是他們進行了未來和過去的推演。換句話說，他們並不是直接與我們實現了通訊，而是，跨越了成百上千年，短暫地拋開了時間的限制。”
楚年的腦子不夠用了，呆楞地眨了半天眼睛：“不，不對啊！可是，可是我到達過他們的世界……”
“因為你能自由地跨越時間和空間。”周泊的語氣中藏著一抹羨慕，“楚年，你從二維世界中誕生，但你超越了你所在的維度。你的存在，根本沒法用數學來計算概率。奇跡，就是奇跡，沒有任何道理的奇跡。”
楚年陷入了深思。也就是說，何海和趙啟辰早在人類大批次乘坐宇宙飛船去往新家園前，就在太空中探索了。他們沒能找到尼歐米I號嗎？還是說，來不及抵達了？
“現在想來，關於那個星球，尼歐米I號，有些奇怪。”周泊遲疑地壓低了聲音，“一開始，我們以為監管者在尼歐米I號，但事實上，他們在外太空中漂流。而在與何海建立聯系前，我們也以為，他們和一群幸存的人類應該早早抵達了尼歐米I號。可現在看來，何海作為拓荒者，早就與後續的人類大軍們失聯了……那麽……”
他的眼底泛起一道銳利寒芒：“到底有沒有人抵達了尼歐米I號？”
露易絲聽不下去了，雙手投降地問：“等等，關於尼歐米I號，我突然有了點印象，地球快要完蛋前，諾亞地心站找到了一顆適合人類居住的新行星。所以……呃，那不是你們地心站找到的嗎？怎麽聽上去你對它並不熟悉呢。”
周泊只得如實回答：“因為那時候我沒加入地心站的核心研究項目。我一直都是以讚助者的身份與地心站的研究員們打交道。而關於尼歐米I號，是薪火運動的勝利品。當時負責薪火運動的……是何海他們。”
楚年追問道：“肖博士呢？”
“她在項目中途退出了。”何海面露惋惜，“那時候諾亞地心站內部出現了分歧。因為薪火運動一再失敗，損失了大量的宇航員和科學家，肖如雲以及一群科學家質疑這項項目並不能拯救人類，而是不斷消耗優秀的科研人員，要求叫停薪火運動……”
他講起了一段如今聽上去矛盾重重的往事。當年在薪火運動中，萬國監理會要求諾亞地心站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到人類的新家園。因此地心站鋌而走險，使用了並不成熟的空間跳躍以及時間超越技術，試圖延長載人飛船的航行距離。
然而此舉只給無數人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傷痛。肖如雲的師兄以及兩名徒弟全部死在了外太空。不僅如此，地心站還出現了特大爆炸事故，導致她和何海共同的老師不幸喪生。肖如雲因此對該項目徹底失望，提議放棄探索太空，轉而專攻建設地下家園。
何海就這般跟肖如雲打起了冷戰，到肖如雲單方面提出分手，從實驗組出走，帶著一群與她志同道合的同事回到了曜國，何海則成了諾亞地心站的新領袖。
豈料，就在肖如雲回到曜國的第二年，何海在萬國理事會的國家會議上，公開宣布，已經找到了名為“尼歐米I號”的星球，除卻體積小於地球外，該星球上的環境極其適合人類居住。
從此，人類掀起了新的“星際移民”熱潮。各國都開始主張制造宇宙飛船，而圍繞著誰有資格登上飛船，堪稱人類史上最殘酷、最考驗人性的戰爭，開始了。
“何海在召開了會議後，就消失在了大眾的視線中。”周泊看向了以斯帖，“紅色別裏塔，接下來該你敘說了。”
以斯帖揪了下鼻子，有些心虛地睨了一眼楚年：“嗯……當時我正在迦勒國追查巴蘭的下落，突然接到了周泊的委托，說是要我從巴蘭手中救下……一對母女。我立刻去了曜國。但我踏入曜國土地的那一剎，曜國軍方代表，趙啟辰和霍昇就註意到了我。”
以斯帖的故事更加出人意料。他為了追殺巴蘭來到了曜國，結果做砸了周泊的委托。他想繼續追殺巴蘭，卻被趙啟辰和霍昇給“綁架”了。
“他們給了我一通好打。”以斯帖悲催地戳了戳自己的臉，“打得我有一段時間，臉腫到沒法進食。而他們打我的原因，是我拒絕了他們的委托——他們要我把何海從迦勒國綁回來。”
“哈？”楚年聽糊塗了，“曜國軍方，找了個雇傭兵，去綁架，從曜國出走到別國的，科學家？”
“這可以理解。”周泊解釋道，“那個時候各國戰爭頻發，曜國軍部剛接手政府，民心大亂。他們必須行事隱秘，萬一被迦勒國抓到了把柄，豈不是又要爆發沖突。至於以斯帖這種國籍都沒有的禍害，死了就死了。”
以斯帖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說：“我記得我好像確確實實找到了何海，並且把他擄走了。至於我有沒有把他成功擄回曜國，我記不清楚了。”
“那估計你成功了。”楚年努力捋清了線索，“你看，這個世界刪除的記憶都是與世界真相相關的。你應該是成功地把何海帶回了曜國，且何海應該是又做了些什麽，影響到了這個世界。”
問題是他做了什麽呢？
“何海與我短暫地會面了幾次，可他分毫沒有提過他們目前的處境。”楚年癱靠著以斯帖，把他當成了真皮沙發，“不過，他見到我時，非常激動。仿佛，我真的能拯救全人類一樣……所以……”
楚年忽然坐直了身子，凝視著周泊的雙眼：“我有一個比較樂觀的猜測，和一個悲觀的猜測。樂觀的是，尼歐米I號星球，確實存在，且已經被定位成功，只是它距離地球太遠，憑借著人類的壽命以及科學技術無法抵達，所以何海需要我將人類轉化成意識體，超越壽命限制。”
“悲觀的……”周泊捂住了腦門，“天，我真的有點不敢想。”
可楚年必須說，她環視一周，迎著眾人惶恐的眼神，輕聲說道：
“尼歐米I號，人類的新家園，可能並不存在。”
如果它存在，使者不至於帶著監管者們在宇宙中流浪了幾百年。
如果它存在，圖書館也好，資料庫也罷，乃至他們能接觸到的任何知識載體裏，不可能只有如此微薄的資料。
而迄今為止，那個承載了人類全部希望，乃至引發了無數戰爭，帶走了無數無辜者的星球，除了一哥投影，一段簡短的文字敘述，一個坐標，以及一張被明碼標價的船票外，沒有任何的其他信息。
“如果真是這樣，何海可真該死啊。”以斯帖緊張到左手摳右手，“難道說他是被萬國監理會挾持了？”
楚年則想得更多。萬國監理會之下，是超級大國的最高領導人。可迦勒國領導人下令軍隊殺害百姓，爆發了殘忍的“銅色大屠殺”。曜國則好一點，沒有盲目聽從，但也引起了“紅河兵變”。
其他國家更是死傷慘重。仿佛一夜之間，他們的最高中央政府突然拋棄了人性。
所以，會不會是，這些領導人如何海一樣，被“挾持”了呢？
可萬國理事會只是一個組織。沒有國家，也沒有這個組織。萬國理事會不會挾持國家，那什麽能挾持他們呢？
有一個人，一個名字，亦或者一個概念，頻繁地出現在了這段撲朔迷離的歷史裏，而“祂”是唯一能洗腦他人，乃至扭曲人類認知的存在。
“使者。”楚年默默捋著頭發，“該死的，如果我的推測是對的，這將成為人類史上最大的騙局。”
她甚至不敢細想，被欺騙的人類們坐上了飛船後，發現了所謂的新家園和目的地根本就不存在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金錢，時間，乃至性命，卻踏上了在太空中流浪的道路。
食物足夠嗎？生存空間呢？
等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漂泊得夠久了，卻遲遲沒有落地後，他們會憤怒嗎，會暴|動嗎？
幾百年了，曜國造出的那十幾艘百萬人次的飛船裏，還有活人嗎？
房間中陷入了冗長的沈默，每個人都放輕了呼吸。因為他們意識到，當事實被抽絲剝繭後，袒露出的腐爛且猙獰的真面目，是他們中任意一個人都無法獨自承擔的。
還要繼續走下去嗎？楚年捫心自問。她很怕把罅間的先驅者，乃至巴比倫那的監管者們，一同帶向了更加黑暗且無望的未來。
“我需要跟何海通訊。”楚年下了決心，“當我的意識波長趨近為零時，我可以連接上他的世界。”
“不行。”周泊一口否決，“至少現在不行。你剛從那邊回來，意識很不穩定。這樣吧，我和肖如雲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更穩妥的辦法。”
他頓了頓，語氣柔和了下來：“楚年，你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人類走到這一步，只能說是，咎由自取。你是人類的一次契機，但你沒有義務成為這個契機。”
楚年沈默了，良久後笑著說：“可我就是不甘心。我跟我一個姐姐約好了，要去自由的新世界。她去不了了，我想代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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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年蘇醒前, 以斯帖已經將她轉移回了“該隱”的家中，身後還帶著周泊。
該隱對直面周泊這種大人物表示誠惶誠恐，沏了熱茶後就躲了起來。倒是莫裏跟露易絲自覺地坐在了沙發上, 與周泊三方會談。
周泊翻閱著他們二人的資料, 啞然失笑：“楚年又交到了不得了的朋友……”
“我不是她的朋友。”露易絲不悅地打斷了他, “我確實很欣賞她，但是我憎惡著紅色別裏塔。”
以斯帖剛把楚年抱到沙發上，默默給她蓋上件衣服, 瞥了露易絲一眼：“那你留在這裏幹什麽？沒人攔著你離開。”
露易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答應楚年要跟她好好聊聊。”
以斯帖哼笑一聲，坐在沙發邊上抽煙, 吐著煙圈問周泊：“想讓我們跟你合作, 可以。但是憑什麽呢？總得給我們點好處吧。”
周泊雙手交疊, 收起了笑容：“我並不打算跟你談判，你太過狡猾。我在等你身後的楚年醒過來。”
“她？”以斯帖狠抽一口煙, “誰知道那小子會不會放她回來……”
“會。”
楚年突然氣若游絲地哼唧了起來，揪著以斯帖的夾克，努力坐起身：“我回來了。”
以斯帖一激動, 直接把煙扔了出去, 正甩在了周泊的褲子上, 燙得他拍了半天。
楚年暈頭轉向地揉著額頭。李朗做的那個儀器有點粗制濫造，據說是他躺在病床上琢磨了半個月然後花了三天就搓出來的豆腐渣工程, 起了個名字叫“鑰匙”。
不得不說，這玩意，從名字到構造，都很草率。楚年剛剛跟條面條似的從兩個次元的縫隙中強行擠了過來, 實現意識層面的“脫了一層皮”。
“你醒了！”以斯帖大喜過望，按著她的肩膀連聲詢問, “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不舒服……楚年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說正事吧。”
她盤坐在沙發上，言簡意賅地給了眾人一記驚雷：
“監管者們打算重啟整個A區，把A區的所有人都填埋到次元邊界。我的朋友打算偽造一個A區糊弄過去，但是……需要諾亞地心站的幫助。”
周泊看上去很平靜，似是早就料到了S級們的決定，思索了片刻後點點頭：“可以。我們會跟你的那位朋友共享實驗資料。但，你得保證他確實可靠。”
楚年撫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項鏈：“我可以為他做擔保。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我非常在意。”
露易絲跟莫裏覺得氣氛有些嚴肅，默契地起身想離開，楚年呵住了他們，緩聲說：“你們不用回避，因為這件事我必須讓所有人知道。該隱呢？”
“他出去了。”莫裏指了指房門，“就在剛才。”
楚年剛要皺眉，就聽周泊低笑一聲：“你不必在意他，他會知道一切。楚年，你或許並不知道該隱的真實能力吧？”
楚年愕然：“不是移動物體嗎？”
“那只是衍生出的能力。”周泊眼神深邃地望著她，“諾亞地心站與許多能力者都打過交道，包括那個難纏的諾林.嘉特納，因為我們要確保他們還在可控範圍內。唯獨該隱，他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蓋起了這個房子，不停地搞著小動作，你猜我們為什麽沒有動他？”
楚年想了又想，覺得答案只有一個：“因為你們知道，如果抓走了他……會出現一些，更加脫離掌控的事。”
“沒錯。”周泊笑笑，“等該隱回來後，你可以親口問問他。告訴他，他的那點小把戲逃不脫我的眼睛。到時候他就不得不跟你說實話了。”
楚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是最單純的那個呢……罷了，我們說正事。我這次去了監管者的世界，發現了一件很離譜的事，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監管者們並不是人類。”
周泊一怔，神色凝重地搖搖頭：“這與我們的研究背道相馳。我們一直認為，監管者曾經也是先驅者，他們用了某種手段得到了三次元的軀體，把意識融入了進去，實現了跨次元。”
“不，他們不是。”楚年指了指胸口，“他們的熔心就是證明，他們是一群被洗腦的智械。他們的思維仿造了罅間的先驅者們，所以他們算是先驅者的偽造品。但不排除，他們已經衍生出了人類的情感。”
周泊略帶唏噓地感慨道：“那還真是有意思。那麽這群智械是誰創造的呢？使者嗎？”
“你知道使者？”楚年旋即又恍然大悟，“哦，對了，你也經歷了那一切……根據目前的證據推斷，可能性很高。不過使者到底是什麽，長什麽樣子，還沒有定論。監管者們對他毫無記憶，他就像是……概念上的一個神明。”
周泊認可地點點頭：“其實在糜爛紀期間，巴蘭那群瘋子追隨使者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使者的真容。這兩個使者或許是同一個人。”
“沒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問題。”楚年有點虛弱，幹脆靠在了以斯帖的胳膊上，“監管者們所處的世界，是外太空。他們疑似在一艘飛船裏。也就是說，他們正帶著整個罅間在宇宙裏玩流浪。”
咕咚一聲，露易絲手裏的啤酒罐子掉在了地上。莫裏則整個人靠在了沙發上，喃喃地禱告著：“哦，我的上帝啊，這都是什麽該死的未來……”
“外太空。”周泊的聲音有點抖，看來事情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你是說，監管者們並沒有尋找到新的土地，他們還在流浪？”
楚年頗感遺憾地聳聳肩：“是的。而且使者怕他們發現真相，屏蔽了他們的感官，並給他們洗了腦。只有我能親眼看見窗戶之外的世界，是太空。”
周泊深吸一口氣：“這就麻煩了。我們原本的計劃，是搶奪監管者的世界，乃至他們的軀體。可他們……壓根就沒有世界。在太空中漂流嗎……我的天，那個使者到底做了什麽？”
“我覺得你們應該問一下何海。”楚年指出了一條看上去比較靠譜的解決方案，“何海他們應該是真正的人類吧？他們生活的地方，不應該是人類的新家園嗎？如果他們為我們提供坐標，我們或許……”
“何海雖然沒直面回答我們的問題。但目前來看，出於某些原因，他們並沒有抵達那個……新星球。”周泊頭疼地捏著眉心，“而且，你忽略了一個事實。何海和趙啟辰他們是人類，但現在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他們怎麽可能還活著？”
楚年啞然，就聽他嘆息一聲：“你見到的何海和趙啟辰，根本就不是與你同一個時間點的他們，而是數個光年之外的他們。肖如雲曾解釋過，何海他們能與我們實現對話，其實是他們進行了未來和過去的推演。換句話說，他們並不是直接與我們實現了通訊，而是，跨越了成百上千年，短暫地拋開了時間的限制。”
楚年的腦子不夠用了，呆楞地眨了半天眼睛：“不，不對啊！可是，可是我到達過他們的世界……”
“因為你能自由地跨越時間和空間。”周泊的語氣中藏著一抹羨慕，“楚年，你從二維世界中誕生，但你超越了你所在的維度。你的存在，根本沒法用數學來計算概率。奇跡，就是奇跡，沒有任何道理的奇跡。”
楚年陷入了深思。也就是說，何海和趙啟辰早在人類大批次乘坐宇宙飛船去往新家園前，就在太空中探索了。他們沒能找到尼歐米I號嗎？還是說，來不及抵達了？
“現在想來，關於那個星球，尼歐米I號，有些奇怪。”周泊遲疑地壓低了聲音，“一開始，我們以為監管者在尼歐米I號，但事實上，他們在外太空中漂流。而在與何海建立聯系前，我們也以為，他們和一群幸存的人類應該早早抵達了尼歐米I號。可現在看來，何海作為拓荒者，早就與後續的人類大軍們失聯了……那麽……”
他的眼底泛起一道銳利寒芒：“到底有沒有人抵達了尼歐米I號？”
露易絲聽不下去了，雙手投降地問：“等等，關於尼歐米I號，我突然有了點印象，地球快要完蛋前，諾亞地心站找到了一顆適合人類居住的新行星。所以……呃，那不是你們地心站找到的嗎？怎麽聽上去你對它並不熟悉呢。”
周泊只得如實回答：“因為那時候我沒加入地心站的核心研究項目。我一直都是以讚助者的身份與地心站的研究員們打交道。而關於尼歐米I號，是薪火運動的勝利品。當時負責薪火運動的……是何海他們。”
楚年追問道：“肖博士呢？”
“她在項目中途退出了。”何海面露惋惜，“那時候諾亞地心站內部出現了分歧。因為薪火運動一再失敗，損失了大量的宇航員和科學家，肖如雲以及一群科學家質疑這項項目並不能拯救人類，而是不斷消耗優秀的科研人員，要求叫停薪火運動……”
他講起了一段如今聽上去矛盾重重的往事。當年在薪火運動中，萬國監理會要求諾亞地心站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到人類的新家園。因此地心站鋌而走險，使用了並不成熟的空間跳躍以及時間超越技術，試圖延長載人飛船的航行距離。
然而此舉只給無數人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傷痛。肖如雲的師兄以及兩名徒弟全部死在了外太空。不僅如此，地心站還出現了特大爆炸事故，導致她和何海共同的老師不幸喪生。肖如雲因此對該項目徹底失望，提議放棄探索太空，轉而專攻建設地下家園。
何海就這般跟肖如雲打起了冷戰，到肖如雲單方面提出分手，從實驗組出走，帶著一群與她志同道合的同事回到了曜國，何海則成了諾亞地心站的新領袖。
豈料，就在肖如雲回到曜國的第二年，何海在萬國理事會的國家會議上，公開宣布，已經找到了名為“尼歐米I號”的星球，除卻體積小於地球外，該星球上的環境極其適合人類居住。
從此，人類掀起了新的“星際移民”熱潮。各國都開始主張制造宇宙飛船，而圍繞著誰有資格登上飛船，堪稱人類史上最殘酷、最考驗人性的戰爭，開始了。
“何海在召開了會議後，就消失在了大眾的視線中。”周泊看向了以斯帖，“紅色別裏塔，接下來該你敘說了。”
以斯帖揪了下鼻子，有些心虛地睨了一眼楚年：“嗯……當時我正在迦勒國追查巴蘭的下落，突然接到了周泊的委托，說是要我從巴蘭手中救下……一對母女。我立刻去了曜國。但我踏入曜國土地的那一剎，曜國軍方代表，趙啟辰和霍昇就註意到了我。”
以斯帖的故事更加出人意料。他為了追殺巴蘭來到了曜國，結果做砸了周泊的委托。他想繼續追殺巴蘭，卻被趙啟辰和霍昇給“綁架”了。
“他們給了我一通好打。”以斯帖悲催地戳了戳自己的臉，“打得我有一段時間，臉腫到沒法進食。而他們打我的原因，是我拒絕了他們的委托——他們要我把何海從迦勒國綁回來。”
“哈？”楚年聽糊塗了，“曜國軍方，找了個雇傭兵，去綁架，從曜國出走到別國的，科學家？”
“這可以理解。”周泊解釋道，“那個時候各國戰爭頻發，曜國軍部剛接手政府，民心大亂。他們必須行事隱秘，萬一被迦勒國抓到了把柄，豈不是又要爆發沖突。至於以斯帖這種國籍都沒有的禍害，死了就死了。”
以斯帖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說：“我記得我好像確確實實找到了何海，並且把他擄走了。至於我有沒有把他成功擄回曜國，我記不清楚了。”
“那估計你成功了。”楚年努力捋清了線索，“你看，這個世界刪除的記憶都是與世界真相相關的。你應該是成功地把何海帶回了曜國，且何海應該是又做了些什麽，影響到了這個世界。”
問題是他做了什麽呢？
“何海與我短暫地會面了幾次，可他分毫沒有提過他們目前的處境。”楚年癱靠著以斯帖，把他當成了真皮沙發，“不過，他見到我時，非常激動。仿佛，我真的能拯救全人類一樣……所以……”
楚年忽然坐直了身子，凝視著周泊的雙眼：“我有一個比較樂觀的猜測，和一個悲觀的猜測。樂觀的是，尼歐米I號星球，確實存在，且已經被定位成功，只是它距離地球太遠，憑借著人類的壽命以及科學技術無法抵達，所以何海需要我將人類轉化成意識體，超越壽命限制。”
“悲觀的……”周泊捂住了腦門，“天，我真的有點不敢想。”
可楚年必須說，她環視一周，迎著眾人惶恐的眼神，輕聲說道：
“尼歐米I號，人類的新家園，可能並不存在。”
如果它存在，使者不至於帶著監管者們在宇宙中流浪了幾百年。
如果它存在，圖書館也好，資料庫也罷，乃至他們能接觸到的任何知識載體裏，不可能只有如此微薄的資料。
而迄今為止，那個承載了人類全部希望，乃至引發了無數戰爭，帶走了無數無辜者的星球，除了一哥投影，一段簡短的文字敘述，一個坐標，以及一張被明碼標價的船票外，沒有任何的其他信息。
“如果真是這樣，何海可真該死啊。”以斯帖緊張到左手摳右手，“難道說他是被萬國監理會挾持了？”
楚年則想得更多。萬國監理會之下，是超級大國的最高領導人。可迦勒國領導人下令軍隊殺害百姓，爆發了殘忍的“銅色大屠殺”。曜國則好一點，沒有盲目聽從，但也引起了“紅河兵變”。
其他國家更是死傷慘重。仿佛一夜之間，他們的最高中央政府突然拋棄了人性。
所以，會不會是，這些領導人如何海一樣，被“挾持”了呢？
可萬國理事會只是一個組織。沒有國家，也沒有這個組織。萬國理事會不會挾持國家，那什麽能挾持他們呢？
有一個人，一個名字，亦或者一個概念，頻繁地出現在了這段撲朔迷離的歷史裏，而“祂”是唯一能洗腦他人，乃至扭曲人類認知的存在。
“使者。”楚年默默捋著頭發，“該死的，如果我的推測是對的，這將成為人類史上最大的騙局。”
她甚至不敢細想，被欺騙的人類們坐上了飛船後，發現了所謂的新家園和目的地根本就不存在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金錢，時間，乃至性命，卻踏上了在太空中流浪的道路。
食物足夠嗎？生存空間呢？
等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漂泊得夠久了，卻遲遲沒有落地後，他們會憤怒嗎，會暴|動嗎？
幾百年了，曜國造出的那十幾艘百萬人次的飛船裏，還有活人嗎？
房間中陷入了冗長的沈默，每個人都放輕了呼吸。因為他們意識到，當事實被抽絲剝繭後，袒露出的腐爛且猙獰的真面目，是他們中任意一個人都無法獨自承擔的。
還要繼續走下去嗎？楚年捫心自問。她很怕把罅間的先驅者，乃至巴比倫那的監管者們，一同帶向了更加黑暗且無望的未來。
“我需要跟何海通訊。”楚年下了決心，“當我的意識波長趨近為零時，我可以連接上他的世界。”
“不行。”周泊一口否決，“至少現在不行。你剛從那邊回來，意識很不穩定。這樣吧，我和肖如雲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更穩妥的辦法。”
他頓了頓，語氣柔和了下來：“楚年，你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人類走到這一步，只能說是，咎由自取。你是人類的一次契機，但你沒有義務成為這個契機。”
楚年沈默了，良久後笑著說：“可我就是不甘心。我跟我一個姐姐約好了，要去自由的新世界。她去不了了，我想代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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